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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至杨伟明与我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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靓妹or帅哥灌水天才幽默大师新人进步奖小有名气知名人士 著名写手职业作家知名作家

发表于 2012-5-10 20:42:48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■张兴海
    冬至,寒冷来了。长眠地下的亲人在三九隆冬即将来临时,需要御寒,需要慰藉,该上坟了。这个节气,也因缅怀亡灵而显得凝重,蒙上了一层悲凉气氛。
    早饭后就上路了。沿西宝公路南线,出周至县城向东,端端直直,据说50公里开外有向南的大路,不远就是户县县城。离开周至县城时车子停下,买了路边会挣钱的及时摆摊的烧纸与冥票,心想把周至的祭物烧在杨伟名坟头,也算有特殊的意义。在车上,灰白色的纸捆上面放着的冥票很是惹眼,这一沓票子颇像人民币,通体淡红,印刷精致,真像百元面值的阳间钞票。我将这沓票子拿在眼前仔细端详,发现两点别有意趣。一点是,票面上面还清楚地印着编号:1688888888。好家伙,8个8!现代人渴望的发财象征!另一点,作为仿真制品,当然少不了伟大领袖的画像。面对我所敬仰的伟人,心里一阵暗潮涌动,最深的地方似在隐隐作痛。杨伟名,提起他,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位伟人。今天,难道是天意在安排他与伟人以这种方式遇面?
    当严寒的天地随着车子的前行陆续展现出来,有意无意地观看着思考着,把车外的景观一一梳理,我发现,所有的我看到的一切,其实只有两个字:发展。可不是吗,田野里的责任田,分割成一块块的私人田亩,除了部分浅绿色的麦苗,更多的是一片片的苗圃,一处处的果园,猕猴桃的棚架整齐地排列着方阵,蔬菜大棚的穹窿式薄膜波浪似的向远方伸展。地面平阔,四野寂静,深冬的寒气逼扫得田间几乎空无一人。想当年,一溜一行的人力车下地送粪,我还在生产队推过装满牛粪的皮毂辘车子,后来拉过深受农村人欢迎的架子车,整个冬天就有了流汗出力的营生。
    车多为患,摊多为患。在几个村子旁边,公路两边密密摆着菜摊,还有小百货之类的商品,东来西去的车辆本来就是长龙般的架势,在这儿因某一个摊位的人挤就卡壳了,一堵就是半个小时。无奈,焦急,心有怨言,难以抒发,但后来就觉得这还则罢了,令人心忧的是人为的祸患。因为司机的感叹我明白了不断看到的车祸引发的原因:路面在无雨雪的情况下竟然有明显的冰溜子,集中在大路的中部,闪着微明的光,贴着地面,一直向前延续。原来,从西边的几个河道拉沙石的大卡车全都从车厢向下淌水,沿途滴淌不停,可以一直将冰溜子铺到西安。目的地也就在西安。西安要盖大片的高楼,每天拉沙石的大卡车不少于1000辆。
    发展很快,却又缺乏严格管理,有些部门、领导、个人,不失时机地捞好处,让发展成为自己谋私的契机,这是老百姓怨声甚高的主调。路面上的人亡车毁,流血事件,被麻木的人们不屑一顾。
    我在车里静坐,看着身旁长筒的卷纸和一沓冥票,想着今日出门在外的目的,想着杨伟名、毛泽东,觉得自己的头脑一片黝黯。杨伟名的伟大,发展的现实分明告诉我们了;毛泽东的伟大,今天的阴暗也分明告诉我们了。但是,杨伟名的蒙屈,他的殒命,又是因为什么?难道历史,我们这代人亲身经历的时代风雨,自己也不能阐说清楚?
    我几次到户县,都是因为文学与文友。这次仍然离不开文学与文友。当地的几位文化名人,文联主席赵丰,作协主席杨涛,县志主编段景礼,适时在等,我们就在一家饭馆聚会了。他们几位,还有已经去世的我很敬仰的仝德普先生,都是知识人士的心性人品,早早地呐喊摇旗,与相关的领导文士,以及来自遥远他乡的思想界新闻界文化界人士,共同将杨伟名的英名抬出,把这个人物身上的屈辱和蒙尘洗掉,让他本来的光彩焕发,从而让如今的世上有了一个平民思想家(也叫乡村哲人)出现。我看着他们几位一如以往的沉静,冬日的笨厚服装朴素而平实,颜面的几分笑意褪尽以后,显出只有这个圈子的人才能发现的冷静和沧桑。说毕了近日的写作和文坛,便说今日,冬至,祭日,杨伟名,他们一时不语。沉默了一会儿,说出了一些情形。原先的设想,开必要的会议,重修故居,修建墓地,拍专题片,都没有实施,其间的原因,谁也说不清楚。我可以想象出原委。一位当过地委书记的老干部非常熟悉当年的情形,对杨伟名的思想精神有透彻认识,煞费苦心写了一篇文章,在投稿期间处处碰壁,所有的编辑部都是冷寂无言不予理睬。“你不要以为别人都像我们一样。”他们三位个个都是这样的口气,淡淡的苦笑,已经习惯了的心态,让我反而激动起来。一般世人确实不同于文人,我们有古仁人之心,迂腐,执拗,总是眼睛向下,说出让人觉得背时的话语。
    很快,我们到了杨伟名的家——准确地说是杨伟名的儿子杨新民的家。在这个位于常见的干部职工小区一样的村民住宅区,这座院子宽敞,拐尺状的面南又面东的二层楼房,让我惊异而又欣喜。在面南的房间,杨新民接待了我们。我在刚进门的房间看到了冬至,这里有祭祀,桌子上的玻璃镜框中是几张关于杨伟名的照片,早年唯有的三张黑白照片全有了洇迹渍影,但是杨伟名的面目仍然清晰可见,也是《华商报》已经刊登过的。蜡烛,香火,摆在照片面前,袅袅白烟显示出缕缕哀思。
    房间的粉白四壁,平整光洁的地面砖,沙发,茶几,泡茶的玻璃壶,与我平日在周至县城朋友家里所见没有多少区别,与一般干部家里的摆设也基本相同。杨伟名,作为一个符号毕竟离我们远去了,那个时代也毕竟远去了。我的心情不再沉重。望着杨新民的姿容着装,那身显得干净合身没有一丝灰尘的化纤布料衣裤,与国家干部无异的体貌外表,我的心里有一种喜悦的情绪滋生。他所在的村子是城中村,我看过的《华商报》报道了他在一家饭馆干事,不论做什么也不会再发生他的父亲当年所担忧的困苦了。他的身材较高,他告诉我他父亲的身材更高。他的脸孔皮肤白皙,说自己懂中药,配制了饮料长期服用,有明显的滋养作用。我从网上下载的杨伟名的照片常常在脑海浮现,我发现杨新民的脸型轮廓及鼻梁嘴巴都酷似他的父亲。此时,在这个家庭,我现场的感觉就是以他父亲的缺失为唯一的遗憾。生于1922年的杨伟名先生如若活到现在,将近90岁了,他已经去世43年。闲谈间得知杨伟名的老同学,原户县文化馆馆长谢志安先生依然健在,只是记忆力减退。不须采访,我们在家里逗留的时间很短。
    我早已知道杨伟名的墓地被一家企业的厂房占据,我们到了涝河边的路旁,果然看到一个由四面砖墙围得严严实实的工厂。看来里面并不宽畅,没有高楼,没有机器的轰响。面朝涝河的大门关着,我们从南面绕过去,来到后面的墙外。厂房,麦田,渠塄,草滩,过去是涝河的滩地,当年这儿是一片树林荒滩。我们走进麦地,朝东站住,隔着褐红色的砖墙想象着里面的看不见的坟茔。杨新民说即使刨倒厂房也不能很快找到墓址,当初的坟墓位置已经很难准确认定。
    面目全非,周围世界的一切全都变了。涝河不再滚滚滔滔,不再清澈见底,田野不再辽阔无垠,不再有树林草滩。这个县城与周至县城一样,开始出现堵车,真是始料未及!近几年,频频出现的“开发”、“征地”、“拆迁”、“土地转让”、“私家车”,成为新鲜的流行语。与此同时,房价飙升,贫富悬殊,官员的腐败升级,普遍的道德沦丧,令人忧患的事物如潮流一般,江河日下,大有不可阻拦之势。
    在严寒的麦地凝望,思索,沉默,我在自己的内心,向着四堵墙内,那近在眼前却无法找到的坟墓深深鞠躬。
    杨伟名如今被吊在空中,上不去,下不来,不热不凉地在半天晃悠。有几位教授说他是伟大的思想家(如中国社科院研究员雷颐,西北大学博士生导师韦苇),有的文化名人说他是忧国忧民的典范(如著名作家梁衡,著名记者、作家卢跃刚),有的领导干部说他是不同寻常的杰出人物(如原陕西省委书记陈元方,原商洛地委书记白玉洁),我和几位熟悉关中人文历史的朋友则评估更高,认为他会在历史上与西边不远的张载(眉县人)李二曲(周至人)齐名,享有四海皆知万世敬仰的圣人之誉。户县的有识之士最是权威的评判者,他们的设想颇有见地而且具有现实的操作性。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,我现在看到的冷落,肯定有一个广阔的背景,它关乎社会与时代,官方与民众,正像我在来时路上的所见所思。近日看到的博客中有人引用了陈丹青先生的一段精辟语录,与杨伟名的精神有所契合:“假如鲁迅精神指的是怀疑、批评和抗争,那么,这种精神不但丝毫没有被继承,而且被空前成功地铲除了。我不主张继承这种精神,因为谁也继承不了、继承不起,除非你有两条以上的性命,或者,你是鲁迅同时代的人。最稳妥的办法是取鲁迅精神的反面:沉默、归顺、奴化,以至奴化得珠圆玉润。”沉痛的反讽,令人不能自已。
    仝德普先生是有德行的文人作家,也是宣传杨伟名的知名人士,他曾送我散文集《清晨有约》,在我的家里做客,可惜两年前逝世。我们一行由他的儿子仝小朋陪同,驱车来到西宝公路北边的墓园,在他的坟头焚香烧纸。烟气飘飘,思绪飘飘。冬至,真的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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