厕所里的情话

老迷

在厕所里能干的事实在太多，从很早的时候起，我对厕所里发生的日常事件就充满了兴趣。读书、吟咏、饮茶等雅事在厕所均可为之，当然，也有人喜欢在厕所聊天。我家有位亲戚，老大一把岁数怕黑怕鬼怕一个人呆着，上厕所也得开着门，还要和人说话才能顺畅地将隐秘之事干完，如果谈话中突然断线，可以想见，他恐怕正在默默地用力。    在厕所里接电话的不算奇怪，手机之所以讨厌，就是在无论在何时都可以将你唤起。有些电话在厕所里也不得不接，比如老板、客户，有的电话接了也无所谓，比如老妈、哥们儿、闺密，有的电话我觉得就不大适合在厕所里接，比如情人的电话。
    写字楼里的厕所都有隔板，甚至是很彻底的单间儿，这往往给人一种错觉，上厕所的人在一个独立的私人领地里，尤其是排泄时间较长，渐渐让人产生宇宙洪荒独我一人等孤单悲怆之感，加上灯光幽暗，暖气袭人，满腹软话逐渐积攒至要倾泻，给情人打电话之冲动徐徐高涨。
    有好几回一进厕所，里面原本寂然无声，忽然有一声娇笑，接着便是情话絮絮。我发现厕所里的情话基本上很难涉及诸如“从你的窗户里能否看见月亮/西山/太阳”之类虚无缥缈的话，也基本不谈花、春天、音乐、哲学、绘画、雕塑之类高雅的话题，谈话也几乎完全不关心经济形势、就业和政策变化，整体呈现出了一种强烈的务实的生活风范，比如更多关心吃喝和玩乐，甚至也有一些谈到了要见未来之公婆的紧张。
    厕所里的情话开头一般都以问候开始，“你干嘛呢？”，过了一会儿，这边便说“我在上班呢”。这确实不能算个谎言，因为那就是个上班时间。接下来最常见的便是讨论吃，一般会殷勤地问对方早上吃了什么，并主动报出早餐或者中饭的菜单。然后往往进入身体关怀，问腰上的疙瘩可好了一点，接着便是规划未来，商量晚上去K歌还是泡吧。虽然我听不见对方说什么，但是从能听见的部分，几乎也能猜到对话的另一边说话的内容。
5 d+ L/ ?6 H; [/ M# a    不管怎么说，厕所似乎很难进入情话的范围，至今为止，尚未听见有人说，我在茅房拉肚子呢这样亲昵的撒娇，不过这事似乎不由人说，因为过一会儿拉肚子的动静就会发出，我很怀疑通过敏感的高科技手机话筒，对方完全没有听见这可疑的声音，再下来就是冲水声，就算是再没有生活常识和想象力的人，也应该能知道这情话的场所了吧。
7 E. w$ y9 T1 m! ]+ x8 `/ U3 m5 [4 v    有一回上厕所，偶然发现居然把手机揣在衣服兜里，差劲的IPHONE一个游戏也没有，实在没什么好玩的，我百无聊赖，给先生打了个电话：“我在厕所里呢！”我几乎有些斗志昂扬地表示。先生沉吟半晌说：“早让你少吃点辣椒！”
$ u+ t% O1 [  O9 p8 V    我在那一刻突然顿悟了三件事：
    第一，   古话说“手握利器顿起杀机”，如果上厕所不带手机，则会减少厕所情话的发生。故厕所门上与其写着“来也匆匆，去也冲冲”，不如写“勿带手机，隔墙有耳”。
    第二，   有很多人之所以要在厕所里说情话，无非是因为私人空间太少，磕头绊脸的全是人，厕所里虽然有流动人口，但是好歹也是个半私人空间；
    第三，   夫妻之间特别不适合在厕所里打电话，他们缺乏情侣之间的暧昧，又充满直击事实的勇气，而这对情话来说完全是个致命伤。
    有两件厕所故事值得一记。读书的最后一年，系里主办一个国际学术会议，我们这帮学生便自然地干上了会务组的工作，住在北大附近的一家低调的高级酒店，那里据说在某些时候还住着中央领导。我们在套房内集体参观了巨大的卫生间，其中有不少不大认识的古怪设备。马桶的旁边有一个小型设备，小师弟俯下身研究了半天，没看出是干什么用的。他的动手能力很强，在摁了一下面板上的按钮之后，一股水从池子里直接冲上他的面门。他抬起头豁然开朗地说，喔，我明白了，是洗脸滴。我们越想越不对，在沉默了半晌之后，爆发了大笑，那自然是用来洗的，但是当然不是洗脸，而是替代了擦屁股纸的功能。现在这项发明已经进入了劳动人民家里，而且是做在马桶上的，可是当时，那个先进的玩意儿居然和马桶是分离的呢，人需要抬着屁股从这边挪到那边，喔，一个多么不优雅的场面哟。
    第二件也跟上学有关。大学宿舍里的老二，是个特别快活的姑娘，她的快活不分时间地点场合。我们都害怕半夜上厕所，因为宿舍在楼道尽头，而整个漫长的楼道只有两三盏昏灯，穿行半个走廊到阴湿昏暗的厕所，简直是个不堪想象的折磨。老二那天半夜一边上厕所一边想起了一件快活的往事，这时候厕所里进来了另一个姑娘，恰恰老二想到最快活的地方，自己嘿嘿乐了起来。接下来就听姑娘一声惨叫，跌跌撞撞而的脚步声逐渐远去。
+ n! o, N- Z1 g' b7 f    第二天有人说厕所里闹鬼。我们宿舍的人跟着哼哼哈哈，表现出对此事适度的震惊和害怕。快活的老二也闭上了嘴——想想看，一个半夜里独自在公共厕所里笑出声的女生，简直是个变态。这是宿舍里最齐心的一次，我们决心不给莫须有的恐怖故事任何澄清的机会，这个故事已经演绎成了若干个怪异的版本，至今依然在校园里流传。

煮咖啡的鱼

:lo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