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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最后的人民公社”——后寨记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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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人进步奖

发表于 2009-5-14 22:31:10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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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本报记者江雪/文胡国庆/图: y. S9 b$ [9 t4 x
——一个乡村的现实困局7 S3 T  }1 Y# [0 x
题记
1 W% z8 ]7 P: Z, T) K' P1979年,改革开放尚未完全启动,时任“大队长”的张志武就带领村民们办起纺纱厂等企业。当安徽小岗村的18户村民“冒死分地”时,陕西户县后寨村的纺纱厂已有了收益。1 g) i: J. [0 K* [
在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潮流中,后寨村却坚持走集体化道路。
5 F; H! }. T: Z9 C30年来,后寨人坚持集体道路,同享“大锅饭”,但其经济增长,却依赖于外部蓬勃发展的市场经济。! C  [8 q) V( c: |6 K, e; a
追求“共同富裕”的后寨,幸运地实现了自己的梦想,但集体制下一系列的弊端,正让后寨人感到痛苦,甚至窒息。
6 \8 g, |, e9 G" h在国际金融危机来袭的大背景下,后寨的集体经济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。与此同时,执掌后寨“大权”30年的老支书下台,意味着后寨30年“乡绅政治”的终结。突然爆出的“村长贪腐案”,则表明了“大集体”的向心力正在遗失。3 Q: ~6 m8 Y$ ~
后寨是数十万个中国村庄中的一个独特样本。我们关注后寨,也是关注在大地上辛勤耕作的中国农民。他们洒下汗水,希望收获富裕,并共享改革与发展的成果。3 [* c. [. d2 ^3 k. @/ o0 A
学者秦晖认为,后寨人的幸运在于他们当年有选择的自由。无论是坚持“大锅饭”的后寨,还是当年冒死分地的小岗村,务实的农民们都是为了追寻美好的生活,而违背了那一刻的历史潮流,衡量利益,做出选择。7 D8 r' b5 y5 d4 B; ?" K
今天的后寨,再次面临抉择的痛苦。好在,后寨人是温和的,对他们来说,不左不右,唯愿向上。! B$ |9 @# t/ k& G9 t6 Q
腊月里,87岁的张生贵坐在门前晒暖暖。“给俺孙子盖房哩!”老汉说。他对面是在建的二层小楼,即将和周围的一排漂亮小楼连在一起。“俺们后寨,一直是人民公社,还是不分地好!”老汉话音刚落,立即招来厉声反驳:“你去后寨问一问,如果10个人中有5个人不愿意分,我不收工资!”. o6 v  i# t) i4 t/ J3 g& p
大嗓门的“挑衅者”叫张全喜,40来岁,正在给张生贵家干活,一天工资20元。“后寨再这样下去,就完了!”张全喜气呼呼地挥着手。争论升级,两个人互不相让,怒目相视,鼻子几乎碰到了一起。' P* k3 L" E9 C+ C8 c. z
一旁的人打着“圆场”。对他们来说,这样的争论,在后寨并不新鲜。只是从多事之秋的2008年开始,格外激烈了一些。
$ b" f: ?. b3 `, b1 I5 D“乡绅”下台% J& F* j# _6 Z# c8 @" F
执掌后寨“政权”30年的乡村精英张志武,在最近一次的选举中败北,标志着后寨乡绅政治的结束。观察者发现,那些坚持集体化、而又因幸运富裕起来的村庄,必然依赖于一个集道德、能力、威望于一身的领导者,后寨也是如此。
, P* Z0 X) S" J& h; M7 g“村长韩红拿了村里40万跑了!”2008年9月,传言终于变成了现实。后寨人在失望与愤愤不平中,迎来了年底的村委会换届。
; e: U0 ^( ~+ O这次换届多少有些象征意义。执掌后寨“领导权”30年的村支书张志武“下台”了,这是多年来他第一次落选。在随后的村委会主任选举中,600余张选票,他只得了100余票。村里一位多年在外做生意、家族实力强大的年轻后生,此次回村参加竞选,志在必得,并最终如愿以偿,当选了本届村委会主任。
5 F5 {8 N1 o4 Q1 c$ u; U2008年12月10日,张志武在自家空荡荡的新房里“打吊针”,颇有“英雄迟暮”的凄凉。& k) F& w* ]& _! H: R
“农村风气瞎了,耿直的人干不成。我拿了这村里的‘官事’快40年了,现在干不成了,也不想干了!”60岁的张志武说。
1 H0 D5 h% y/ b5 t( C: ^“老支书不会去给人说,给咱投张票吧。他不是那样的人。”村民韩某说。他认为张志武败北主要是没有去做大家的工作。) V& J% W2 E, e* r+ r! K& F" a
但更多的人认为,老支书张志武此次“下台”,是因为原村委会主任韩红沉浸赌博,竟然在他眼皮底下拿走了村里的40万逃之夭夭。
1 X9 y% @( g+ r: ?“他(指张志武)把人看错了!要走集体的路子,干部必须廉洁,韩红把我们的干部风气弄瞎了!”一位和张志武搭档多年的原村干部感叹说。3 z! p3 _5 M! @' x' m  b
村干部出现如此严重的“贪腐”行为,仿佛昭示了后寨这个“大集体”向心力的消散。但张志武落选的另一个重要原因,却是2008年后寨的玻璃企业产品大量滞销。在国际金融危机的大背景下,村庄的经济发展正陷入停滞,甚至倒退的阶段。
2 r4 r8 Q+ Z# d+ [9 A( P+ s+ w2008年5月12日,投资1000万元更改设备、扩大规模的后寨玻璃总厂“升炉”,不料当天发生地震。到2009年春节过后,玻璃厂的生产力只运行了70%,有大量的产品积压。这被一些人认为是老支书的判断失误。+ L9 ~  b& H9 L+ S5 C3 R0 v3 ~) _
后寨人是注重利益判断的。在这样的大背景下,带着对现实的失望,对前途的彷徨,他们把村主任的选票投给了此前未参与过村庄“政治”的年轻人。7 ^2 b- S* a: ^# V8 O/ h- V
但是,在后寨,没有人能否认张志武的存在。“凡是有点良心的人都会承认,后寨这么大的家业,是老支书带领大伙儿创下的。没有张志武,就没有后寨的今天!”村民刘公弟说。$ C3 f% Z, P: _  b
张志武,剑眉阔脸,精明能干,颇具地方“乡绅”风范。他被认为性格强硬,头脑灵活,“办企业有一套”。  Y7 l. ?& v: |* a$ L0 h& ?2 @
1979年,改革开放尚未完全启动,时任“大队长”的张志武就带领村民们办起纺纱厂等厂。当安徽小岗村的18户村民“冒死分地”时,后寨的纺纱厂已有了收益,眼看就要红火起来了。
- ~! a7 j! S% I  X- V4 ]# |7 x基于对现实利益的考量,后寨人选择了不分地,因为分地就意味着分厂,而厂子才刚刚起步,即将获取收益。
' h2 H0 C7 L) ?1 r: x1 l从此,把自己的命运,寄托在“能人”张志武等人的身上。
9 g7 u, B+ E& {+ |30年过去了,在张志武等一帮村干部的率领下,后寨幸运地跻身于全省富裕村的行列,每年为国家上缴利税三四百万元,在户县余下镇的23个村庄中,它的经济占据首位。+ k4 D; l% @: u2 i
然而,当初因自己的选择成为“另类”的后寨,今天却不得不面对再次选择的现实。; l) z4 G) {/ }
“社员们的厂子”
' _- P) R2 d$ e5 j; H, K一直到2008年6月前,一个后寨的男性村民在玻璃厂干活一天,劳动价值是10个“工分”。而近30年来,后寨的玻璃厂里没有一个销售员。后寨的经济完全依赖于村里集体企业的增长,但窝工、浪费、难于管理等一系列集体经济的弊端,致使企业危机重重。. D& r5 E9 B) e7 {2 ]1 R
2月11日下午,元宵节后的第三天。
/ p% ?7 y4 w, k+ M; W后寨玻璃总厂的大门前依然冷冷清清,往年此时络绎不绝,运输玻璃的车辆并没有出现。3 k: _9 M1 \5 [! M
大门内是后寨的两家玻璃厂。“西厂”在检修炉子,没有开工。“东厂”大院内堆放着不少玻璃成品。
5 U2 _  ~# w9 v% d7 o下午上班时间,生产科长韩建昌走进车间,几个工人正蹲着聊天,嘻嘻哈哈。
! p. B" H1 I; i, j0 v3 S这个车间的最后一道工序是玻璃切割。成片的玻璃顺着流水线过来,两个女工对尚带着炉膛余温的玻璃,进行切割、放置。
& T8 m5 C3 a. R破损率显然很高。面积大约是4平方米的大玻璃块,边缘出现黑纹或略有缺陷,就会被扔进废料车,拉走回炉。# D' }( h+ B  e" h2 j4 {
知情者介绍,这种状况,在私人的厂里,会略作切割即成小片玻璃,同样能出售。但在这里,没有人会去做这个“多余”的工序。“浪费太大了!光这浪费一年大约有七八十万!”知情者说起来,痛惜地摇头。“不管干多干少都是700元,谁操那个心?”一个女工说,在去年7月之前,这道工序和其他工序一样,只是记工分,就更没有干的必要了。0 U0 R: k% ?3 G7 Q* y( Q6 P
38岁的穆锦娟是2002年进的厂,已经干了6年。“每天都要来,没有周末。今年过年也没休息,一月倒一次班。”她抱怨说,如今集体制没有优势,这样干着,一年下来,家里的收入并没有增长。
9 P7 {9 \" f. ~, Y+ g5 i& d& N穆锦娟家在二队。二队今年种甜瓜赔钱了,队里有3万多元的账,要大家负担,算下来工分很低,一天10工分的分值大约不到10元。她丈夫在北厂上班,算是个“干部”,月工资1200元,唯有这一点让别人颇为羡慕。$ `' [2 I- X2 [$ v  c. I: i
穆锦娟一直想外出打工,但因为两个孩子在上学,需要照顾,所以没有出去。“集体收入不好,现在很多人都想分地单干呢。”她摇摇头。
4 `! @: ~5 L& O( e! r8 K& x而在办公室里,厂长刘公弟也烦恼着,过完年至今,厂里的产品积压没有任何缓解的趋势。" ^9 b: e- C5 W7 y( X6 l% Z/ v
“大环境不好,厂子必须向管理要效益。可我们咋管理?每个后寨人走进这玻璃厂,都会拍拍胸脯说:‘这是我的厂子!你凭啥管我?’”刘公弟说。# Q  J% I$ V3 ?* ^9 f/ d6 T0 ?
为了节约成本,“向管理要效益”,春节前后寨玻璃总厂决定裁减10个人,但一直裁不下去。“集体的企业,社员们都是主人啊!”刘公弟发着牢骚。9 ]. X& h" i% c
在后寨,“社员”的称呼至今没有被“村民”替代。
  \: G8 _4 `$ X0 z2 ?; h而让外界惊奇的是,后寨这3个年产值上千万的玻璃厂,20多年来,没有一个销售员。
1 z* e# r4 n5 u9 U* _7 U村里运输玻璃的五六十辆车部分地充当了销售员的角色,但厂里对销售工作的不重视,还是让这些村民感受颇深。“厂里对市场不主动了解,有时还要我们提醒该涨价了。”长期进行玻璃运输的村民梁某说。, u4 h+ i: T1 J8 [4 R
40岁的崔育生租了后寨5亩地,办了个玻璃批发中心。他认为:“后寨的玻璃厂,对生产销售从来没有整套的思路或对策。”虽然今年的经济受影响,但他的玻璃批发中心生意依旧红红火火,而相隔几百米的后寨玻璃厂就不是这样了。“凡符合市场规律的我都干!”崔育生说。
( y# H6 {" @' V2 w2月23日下午,上班时间,在后寨的另外一个企业——宏达玻璃厂里,院内产品堆积如山;办公室内,生产厂长则躺在床上看电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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