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涝河是鄠邑人的母亲河,流域里不仅孕育了《诗经》文化的滥觞,腊家滩的口头传说也在岁月里流转,宗妇治水的故事更是代代相传。今天要讲的,是涝河西岸一个关于“顶替”的爱情悲剧。
近代,涝河中游西岸有个不小的村庄,它三面被竹林环抱,村西流淌着一条人工开挖的陈家河。解放前,村里有户王姓人家,家境殷实在村里数一数二。王家有五兄弟,老三之前的仨兄弟都已成家分了户,只剩老四和老五还没婚配。虽说上门提亲的不少,但姑娘们见过老四后,婚事多半黄了——只因老四人太老实,身高不过一米五,还瘦得像根竹竿。这可急坏了王家族人。
族里长辈合计后放出话:谁能给老四说上媳妇,必有重赏。没多久,邻村一个媒婆接下了这个硬茬活儿,还特意找到王家族长,密谋起提亲的细节。
原来终南山下的小村寨,有个李家姑娘生得漂亮,年纪正和王家老四相仿。媒婆打定主意,先去探探路。
这天上午,媒婆精心打扮了一番,领着王老五往新城村去了。老五是老四的弟弟,一米八的个头,黑亮的大眼睛,红扑扑的脸颊,头戴一顶黑礼帽,身穿蓝色长礼服,瞧着像个文弱书生。到了李家,姑娘一见这般模样的“王老四”,心里早就愿意了,只当对方是个体面有教养的人,一口应下了婚事,李家父母也点头应允。
1948年正月,王家院里唢呐喧天,红对联映着满院喜庆,老四总算要娶亲了。拜堂时,站在李家姑娘身边的还是那个让她心动的“书生”老五;可等到夜深人静,亲朋散去,进洞房的却是老四。李家姑娘如梦初醒,趁着夜色,摸黑逃出了王家。
等王家人反应过来,新娘子早已没了踪影。族长带着几人赶往李家,讲明缘由。李家人一边赔着好话,一边答应合力寻人,可几个月过去,李晓玲杳无音信。族长急了,找到村干部求助,许诺若能帮忙解决这事,必有重谢。
当时村干部正合计着建第三进老爷庙,见王家族长有求,便应下:“若能把老爷庙修成,村里保准把李家姑娘找回来。”
转眼数月,王家族人伐倒了竹园周围几十株杨树,轰轰烈烈地开工建庙。村干部看在眼里,悄悄联合新城村的干部,找李家族人软磨硬泡,总算把李晓玲劝回了婆家村。
老爷庙建成那天,王家族长去找村干部兑现承诺,对方胸有成竹:“过几天就把人送回来。”没多久,他们果然将李家姑娘送回了王家。
1949年十月,村里新班子成立,李姑娘被推选为妇女主任。土改时,她为村里的稳定和妇女工作出了不少力,还被大伙称作“五朵金花”之一。可王家的日子却渐渐败落了——土改中,部分家业分给了贫农;后来“割资本主义尾巴”,家里十多亩竹园也被充公。
李氏和王老四的日子,从一开始就没盼头。两人同床异梦,她索性把两个姐姐的孩子接来同住,家里才算有了点生气。后来,她又生下两个孩子。王老四性子忠厚老实,只会埋头干活,在生产队喂牲口挣全工分,可四个孩子的吃穿用度,还是压得家里喘不过气。
实行责任制时,王老四已五十多岁。1989年,小儿子结婚,老两口也步入了风烛残年,一身病痛。王老四快六十岁时,常年卧病在床,连后事都没着落;李氏早早就给自己打了副棺材,可真到了那一步,她连给老汉办丧事的钱都凑不齐。
1991年秋,王老四在贫病交加中咽了气。李氏看着没法办完的后事,一夜间愁白了头,第二天也跟着去了。
而那个曾让她心动的王老五,早在几年前就已不在人世。
如今的社会不同了,婚姻自主、自由恋爱成了新风尚。可回望过去,那些被包办、被顶替的婚姻,不知毁了多少人的幸福,让多少家庭在无爱中破碎,连带着子女的成长、家业的传承都成了泡影。也正因如此,倡导新的婚姻价值观,才更显珍贵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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