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车头

南山夜话 · 发表于 2020-11-21 11:21:15

枯叶金黄的孟冬时节，垂杨飘落的古道旁，始发余下驶往罗马的绿皮火车，让人在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岁末勾起了童年的游记。
小时候常沿着铁道枕木和伙伴竞走，步幅大者轻松跨越一格，我只能勉强够着。于是大胆者教唆去惠安湖捕鱼，大伙群应。那时的惠安湖还未成湖，是一片沼泽地，四面开阔。于是沿铁路，有说有笑，过张家堡、白虎、独庄至马营，潜入余下火车站，越过停靠的大火车，进入沼泽地带。大伙伴让每人在车站垃圾箱顺手捡来罐头瓶，用细绳扎住瓶口，里面放些馍渣，然后将瓶子下到水里，等待些许时光，提出瓶子，里面就有几条贪吃的小鱼，五彩纹身，煞是好看，我们通俗的叫它五色鱼。大伙伴不允许我们下水，他们把捉来的鱼平均分配给同来的人。莲叶田田，稻丰鱼肥，瓶里五色鱼渐满，于是我们清点人数和战利品后，怕家里人担心寻找，又沿着铁路而返。大伙伴还再三叮嘱我们，铁路到这里就不可往前走了，这里有客车往来，上了客车，就出了大山，离村越来越远，迷失在外面的世界再也回不来了。当时心里确实吃了一吓，对远行的火车有了恐惧感，不敢越雷池一步。现在想，再也回不来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太精彩，还是外面的世界太纷杂，抑或太无奈。
终于有一天，我带着行礼，拿着录取通知书和人生第一张车票，在父亲的陪同下乘上了远行的列车。此时的惠安湖已经正式落成，车站广场塑立着本村泥瓦工施工的鲤鱼跳龙门的雕塑。这次列车员沿途报站都是陌生的名字，户县、显落村、马王、新西北……，父亲一路不停叮嘱要记住站名，火车很快，不敢坐过了站，似乎怕坐过了站，我就再也回不来了。本来我们的终点站是西安车站，有校车接送。中途遇到儿时的一位伙伴，他很早辍学，来西安打工。恰好学校距离他们工地不远，他对那里很熟悉，就让我们和他在新西北提前下车，坐101路电车很快就到了学校。于是在以后的来回线路中我的目的地就是新西北，还能节约一角钱的火车票。
随着社会变化，市场经济发展，交通出行趋于多样化，客流量锐减，这趟运行了四十多年的火车也退出了历史舞台，铁路也随之废弃，成了军工企业惠安工厂货车的偶尔专用道。后火车头公司将准备熔解、风蚀雨淋近三十年的东方红车头和车厢购置，修葺翻新后供人们参观，作为余下永久的纪念，重拾起童年趣事。儿时的火车需仰视，现在还需仰视，黑色车头，绿皮车厢，永远那么高大。虽汽笛不再轰鸣，车轮不再嘀嗒，记忆的长河历久弥珍。它静静的矗立在无言的铁轨上，就像耄耋的长者，可以安静祥和的回味一生。
枯叶即将落尽，长路终将行尽，儿时的担心走出去回不来，现在才知道走出去终回来，树高千丈，落叶归根。大浪淘沙，沉积的是沧桑厚重的记忆，漂浮的是随波逐流的泡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