请别叫我狐狸精

翔翔也凉白 · 发表于 2012-4-9 17:51:27

秋雨如得了肺疾的病人一般断断续续咳个不停。失却了主人的蓝山公寓，就是没有玫瑰的花瓶，奢华却没有生气。是的。安妮逃走了，带走一盆文竹。姜黎坐在安妮卧室的床上。一只手轻抚着小腹，一只手撑着厚而软的被子。一双眸子幽幽的盯着窗台上文竹留下的一圈印记。程林翻找着安妮留下的东西，又翻找她的床。记忆又被带到几天前。

9月20日雨
一觉醒来，安妮发觉浑身淤青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。她忘记了自己是谁。医生说是被一个叫姜黎的女子送进来的。因为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，孩子没了。两个月大的男孩。我的失忆大概是由于撞到了头吧？医生也没有很清楚的说明白。只叫我安心养病，因为姜黎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住院事宜。
下午，我就见到姜黎了。温柔和顺的女子，长发，皮肤很白并且嫩。她带来了我爱吃的糯米糕，特地从三道湾买回来的。吃起来腻腻的。我追着问是怎么回事。她却支吾着说不清楚。只是说我是个业余画家。而那个孩子，那个我失去的孩子竟然是一次****的罪证。我轻轻嗅着指尖淡淡的油彩气味，蜷缩在床上。这就是我的人生？
算了，不去想。明天就可以出院了。还好姜黎愿意陪我住着，不然该怎么办呢？
另外，每天记日记真是个好习惯。至少下次我一觉醒来记不得自己是谁的时候，可以派上用场。呵呵。

9月21日阴
蓝山公寓坐落在半山上，毗邻人工湖。波光粼粼，是个世外桃源。看着姜黎帮我整理的房间觉得很温暖。她搬过来住，就在我的隔壁。
中午吃饭的时候，见到了程林。很敦实的男子，是姜黎的男友。和他的大学同学合资开了一家广告公司。名叫“墨淋”，寓意墨汁淋漓。饭桌上他讲了许多关于公司大股东苏默的事情。程林口中的苏默。成熟，睿智，是难得一见的将才。我的心和他口中的名字有一种奇怪的共鸣，使我震颤。
后来他接了个电话就匆忙离开了，连饭也没吃完。
一下午我的心都被吊着，突突地跳个不停。一直到很晚都睡不着。窗台上的文竹在月影下被风吹的微微律动。起身去关窗户，却听见隔壁的响动，大概是程林回来了。月光渡着隔壁的声音穿过这边。姜黎的娇喘让人脸红，一****袭来直喊的人心旌摇曳才罢。

9月22日阴
蓝山公寓的第一夜，真是让人脸红心跳。昏沉沉睡去竟梦见了他。是苏默。冥冥中就觉得是苏默。我们竟然在梦中缠绵。他火一样的唇紧紧地贴着我的每一寸肌肤，用舌尖探索一切他所好奇的地方。整个人如过电一般颤抖着。这感觉那么熟悉，就好像发生过千百次一样，我闭着眼迎合，藤蔓一般缠绕着他。我想知道更多的关于他的信息。我想见他。
我跑下楼看见吃早餐的程林。在我的询问下，竟得知昨天他被叫去竟是辨认车祸现场。高速公路上，苏默的黑色凯美瑞在一辆大货车下扭曲变形。程林一边说，一边看着我。他还告诉我明天就是告别会。可是，我却只觉得头好痛。挣扎着不顾一切跑过去求程林带我去看。姜黎过来揽住失控的我。他们把我关在房间里。我听见他们在外面窸窸窣窣地说着话。头又开始痛了。姜黎的话，程林的话。还有苏默。他们在我耳边说着，说着。我听不见。
可是，我要去。我要去见苏默最后一面。我是如此肯定——他，是我孩子的父亲。

9月23日阴
骗姜黎说要吃三道湾的糯米糕才把她支开。她对我很好，除了不许我随意走动，每天吃什么都是我来说。她说我要好好养身体。顾不得她说我会后悔的话。我冲到市中心，找到墨淋广告。好容易打听清楚告别会的地址。赶过去已经开始了。
我一眼就认出来那张照片里的男子。那张脸，我记得那张脸。可是我记不清我们之间到底是发生过什么，但不会是陌生人那么简单。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按压，扭转。痛的喘不过气来。台上的女子，苏默的未亡人。一袭黑色的旗袍，黑纱蒙脸。眼神空洞。我正要过去，却被门外嘈杂的声音拦下。十几辆黑色车子停下，竟是一堆债主过来要债。他们扯开红色的布曼，却只是一身染血的西装。在他们要冲上台的时候，有人揽过那女子的肩一闪身，消失在后台。我下意识去保护苏默，却被人拽了回来。
程林将我带出会场，塞进车里。微微责备的口气，说我不该来。
窗外又阴了下来，渐渐开始飘雨。
在我的追问下，他终于告诉了我，关于苏默的一切。而我也明白了，姜黎为什么拦着不想让我知道。这段阴霾又抑郁的往事，只会增加我的痛苦。可是，我要知道，我要记得。这疼痛的所有一切我活过的证据。
我。安妮。是苏默家庭的第三者；是那个名存实亡的模范家庭的终结者；是受人唾骂的狐狸精。
我与苏默在画廊相识。他说看见画上的我，会想到与世无争这四个字。他要买画，买我画的。买我画的自己，买我画的他。甚至想买下我。后来，我怀孕了。为了给孩子一个正常的家庭，他决定离婚。在奔向我的路上，接到姜黎说我流产的电话才出的车祸！是我害死了苏默？可除了苏默，我还有什么呢？这样一个没有了灵魂的女子，在世界上不就只是只孤魂野鬼么？苏太太，她终于能守住苏太太的名号。为他办告别会，接受别人的同情和眼泪。她是那么幸福。
姜黎，你对我隐瞒了多少呢？
回家的时候看见跌坐在沙发上的姜黎惶然地哭泣。她跑过来抱着我，我心就软了。一夕之间，痛失了孩子和孩子的父亲，人生对于我来说，是一杯苦极了的浓茶。我不想写这些，一个字都不想写。可是却不得不写，我要记得关于他的每一件事，即使疼痛，也无所谓。我好怕一觉醒来又会忘记所有的，可是不睡觉怎么能见到他呢？
我要他的唇，我要他的人。苏默，你是我的，我是你的。我是你延续的生命。

9月24日雨
姜黎在我的牛奶里下了安眠药。我醒来已经是下午了，程林去公司了。窗外的雨极大，随时都有可能冲破玻璃闯进来。我想去看我的工作室。苏默租给我的工作室。姜黎勉强同意了，却一定要等着程林回来，开车带我们去。
程林回来，天都黑了。可我们还是去了。
画室朝阳，是间两室一厅。墙上挂满了画。苏默的，和我的肖像。正面，背面，侧面。一切能画的角度我都在尝试。
我径直走向里间。正对着门的一面墙是一块大镜子。中间只有一幅画，红色丝绒盖着。从镜子的倒影里我看见，自己用微微颤抖的手掀开了布帘......
是我们！我和他。安妮和苏默。我们****着在红丝绒上缠绵。仿佛是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中逍遥。没有羞耻和拘谨。光明正大****。
我的眼眶再也盛不下蓄积的眼泪。我的伊甸园没有了，被放逐了夏娃背负着所有的罪恶在人间游荡。哭到整个人都虚脱了，模糊中被姜黎和程林搀扶着架回蓝山公寓。只觉得天旋地转，头都要裂开了。姜黎强喂的药都悉数被呕出来，折腾到大半夜。
我却一直都睡不着，我看见文竹的叶子微微颤动。强打精神拿出从画室拿回来的小本子。是一本日历。首页是他的肖像，自那年我和苏默相识的日子起，9月25日是红星，期间避开我生理期的日子，一些日子画钩，一些日子画叉。一边翻一边感觉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都回来了。那些我从楼梯上摔丢的记忆，一页一页慢慢复苏。那些所谓“狐狸精”的谩骂夹杂在爱情的甜蜜中一寸一寸填补进我空白的躯体，使我活过来。
他们。他们不信我的爱情可以不离不弃；他们不信我的爱情可以在他落难时久持不减；他们甚至不信他是真的破产了。我偏要爱给他们看！
苏默呵，恨不相逢未娶时......
此时已是凌晨两点了，我要去睡觉，因为明日我还要更好地活。

9月25日阴
此刻，今日的风波应该到此结束了吧？
中午吃饭的时候，姜黎接到一个女友打来的电话，说是在宾馆门口看见程林与一个女子进去了。姜黎不信，跑出去用公用电话打过去。我在窗边看着她平静的走过去，拨号，讲话，挂断，付钱。顺便买了份报纸，然后走回来。背对小贩的脸立刻如大雨将至般阴沉。她一反手将门关上，扑进我怀里。一边哭，一边絮絮说着那边女人竟然说程林在洗澡，还问她是谁。她是谁？她是程林的未婚妻！可是她却在大战将捷时失掉整个城池。
一整个下午她都在拉着我收拾行李，一边掉泪一边叮嘱我要带走最重要的东西。我能有什么呢？她觉得我还剩多少值钱的东西呢？我拿了衣服出房间看见姜黎怀抱一大束鲜红玫瑰，好像要滴出血来。我以为是程林的道歉，没想到却是我的。那卡片，竟是他的字迹。

“宝贝，
两周年纪念日快乐！
默
2011.09.25”

眼泪又是大滴大滴的落下，打湿了卡片背景的椰树和阳光。
放下衣服，颤抖着将这份密谋已久的甜蜜礼物，却在物是人非的时候收到。这才是我最贵重的东西。
刚出门就被程林堵回来，一只手扯着姜黎，一只手拿过我们的行李。一直将她带进房间。关门。我听见他们从大吵大闹渐渐变成窸窸窣窣地响动。
敲不开门，我就去做好了晚饭。程林端进去。并没有下文。

9月26日繁星满天mediapad1999元
姜黎：
现在是凌晨三点，外面繁星满天。听见你们熟睡的呼吸，觉得世界很平静。从我失忆到现在第七天。休息吧，晚饭会让你们睡得很香甜。一觉到明日，睁眼就是阳光明媚，难道不是很开心的事情吗？
我累了，所以就走了。一切就到此为止吧。以前的事情就当做没有发生过，真心地祝愿你们得到幸福。
另外，我带走了文竹和卡片。
安妮
姜黎慢慢地念完了最后几行，然后看着程林说：“安妮给我们下药！安妮应该已经记得所有的事情了。她不计较我失手推她下楼，她还顾念我们是朋友，程林......”
“她？她一定是拿着苏默的钱逍遥去了。如果不弄回来，咱们怎么补公司的亏空？”程林说，“都是昨天演得太假，不然就能弄到些东西了。”
“林，我们把挪用公司的钱补回去吧？别再折腾了。”姜黎低下头抚摸着自己肚子，“将来咱们孩子出生的时候，给他一个踏实圆满的家。”
程林一惊，过去抱住姜黎，“咱们有孩子了？”
“嗯”姜黎说，“才两个月......”
银行。VIP接待室。
“安小姐，这是苏先生委托的王律师。”业务经理一边介绍一边掩上接待室的门。
王律师竟然就是告别会上揽过苏太太的那个男人。mediapad1999元
王律师和安妮握了手。“苏先生交代办的离婚手续都已经办理好了，并且他一些在别处的产业都已经转手成现，打在您的名下。”
“嗯。”安妮怀抱着文竹安静的听着。
“这是苏先生在银行的保险柜。”王律师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觉地敲着节拍。“那么，请您拿出钥匙。”
安妮看着他，慢慢的将文竹从花盆中拿出来，花盆的底部静静的躺着一把钥匙。
保险柜里竟然只是一张机票。海南，他们畅想过的天涯海角。单人单程。
“安小姐，苏先生在海南的别墅需要有人打理。”王律师微笑着。
安妮接受了安排。起身离开。
“安小姐，您的文竹。”王律师叫住她。
“送你了。”安妮回头，微笑，“另外，请叫我苏太太。”